眼球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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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如初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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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三的到来,说句实话,我感到突然,却不感到意外。

我,阿阳,唐宇辰,游隼原本相识在游戏社,建立了兄弟般的友谊;如今也一同投身高三这深不见底的海洋里。童岚是少数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女生,但这个不错也仅限于每天她会找我问她不会的题目,偶有我也不会的题目,还有尚熠星救场。我知道我在想什么,也隐隐约约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游戏已经没时间打了,就算有时间,也失去了精力与兴味。回家拖着疲惫的身躯温书,刷题。逐渐的,心里不吵了。小时候所喜爱的事物:诗歌,散文,纯音乐,慢慢的回到我身边。

偶尔翻开一本曾经摘句的本子,里面充斥着年幼时我仰慕的句子:

……请看我头置簪花,一路走来,一路盛开,频频遗漏一些,又深陷风霜雨雪的感动……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太阳给了我光辉的翅膀,我却将他埋没在黑暗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咀嚼着这句诗。

新年我们团建时,唐宇辰陪我在书店里买书。恍惚而疲倦,我望向书架,伸手去勾那一本《纳兰词》。

“你还会读诗吗?”唐宇辰开玩笑道。

“我会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嗔骂。伸出一根手指,迟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取了两本书下来。

纳兰,兰,童岚……。

……平静的来我怀里,一会儿让你住进我心里……

……我转遍经轮,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回神,结账,和唐宇辰一起去烧烤摊。举杯,共贺,杯盏往来,笑语欢声……

新年钟声响起,我只身陷没在街头冷空气里。酒精让我的身体发热,我倒也没有那么寒冷。

夜深人静,不眠之时,我开始回想。我想这高中的小团体给了我这十二年求学时光中极大的温暖,想我初中的时光,想童岚……以及,闻翰。

闻瀚,我在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曾经的闻瀚,玩弄童岚的感情,玩够了却反过来污蔑童岚物欲昌盛。

不知道那段时间童岚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至少,我一直在安慰她,尽管方法很是拙劣。

2

距离高考天。一个课间,闻翰在乘着我不在空挡在我的桌子上**祟祟地放了什么东西。

我看见了。我首先祈祷那是不是个炸药,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回座位。

那是一封信。我大致读了读吧,内容无非就是:他对高一时候地一切的一切感到非常抱歉,他现在被一些谣言与非议折磨得失去了原有的心态与生活,他痛恨这一切,他祈求我的原谅,祈求些许陪伴。

“怎么可能原谅他啊。”我心想。这个家伙,逃课,抽烟,上课大睡特谁,颓废二字便可以完美形容他。原谅他有什么用呢,和不原谅他一样,没有区别。可是在这一纸信之中我隐隐约约有一点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它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让我恐惧。

好奇心驱使我拿起笔,写了一封回信。“……我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接受你。我天天看着你,你的行为,你的表情……我仍会继续观察,我希望我观察到的可以允许我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大抵就是这样的词句。上英语课,老师要讲试卷,闻翰便凑了过来:“我没有带卷子。”

我没有反对,给他腾了一点位置。

老师开始讲题了。

“”谢谢你。他小声说。

我没有反应,眼睛盯着试卷。

“为什么要改成动名词形式,你看后文be动词……”

“……我真的好孤独,没人管我,也没人理我……”

我在试卷上打了个勾。

“还有这一个形容词改名词,我讲了几回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人错……”

“……我好恨那些说我坏话的人,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我在试卷上写了个“truth”。

“……没有背单词的同学我提醒你们这是最后一周……”

“……我恨游隼,他传我的坏话,还……我都不敢直视他……”

“他居然不知道……”我心想。

“……我们看阅读理解……”

“要不是我爸妈,还有我想在乎一个人,我早就去死了……”

“这么温柔脆弱吗?”我在心里嗤笑。

他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着,没有他高一的自信与阳光。这是他自己作弄成的现状,没有必要怨尤人事。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笔未辍……

这是他自己作弄成的现状,没有必要怨尤人事……

我分辨不出这句话的来源,至少,它不来自现实。哦,这是一团人形黑影出现念出了这句话,它在我的心里吧,或者脑海里,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黑影的形状一直在变,我恍惚中认出来这好像是初中班上的大哥大吧,还是大姐大,又或者是我现在还见得到的一个人,是谁呢,我想不起。似乎是游隼,似乎是阿阳,又或者是唐宇辰或老尤,似乎是……我。黑影透过我的眼睛望着外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闻翰的位置,但位置上坐的是谁呢?是闻翰?不,这个身形在变,最终,那是我,是我初中时的样子,目光里充满了脆弱和勇敢,嘴唇在不停颤抖。

我看着我,一个眼里充斥着自信与笃定,一个眼里除了脆弱和勇敢,还有一丝厌恶。

为什么我要厌恶地注视着我?难不成现在已然被过去讨厌了吗?

小腿忽然抽筋。我回到了这个可怕的英语课。躯体活过来了,但灵*却是僵死的。刚好,下课了,闻翰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谢谢你能听我说那么多。”然后他弓着腰离开了教室。

“他来干什么啊。”阿阳凑上来问。

“没卷子,来看我的。”我随手拎起水瓶,“没啥事,无所谓的。”

一口热水猛地灌醒我,才发现自己满背脊都是冷汗。怎么可能无所谓啊!我这样对闻翰,是不是意味着,我在欺负我冷落的过去,亦或者说,我已然变成了我过去所厌恶的模样?

3

“现在这个分数么,剩下一个月只能尽力去冲一本线啦!”游隼大声笑道,用力拍着唐宇辰的背,另一只手用力甩着酒瓶,喷着一口酒气,“你们要不要到时候跟我一起去东北上大学?”

唐宇辰躲开游隼的拍击,狡黠一笑:“不要,我要去天津。去东北我冻死的!”

“我倒是飞行员招飞结束就已经开始看着你们累死累活喽,一本线我轻松~”阿阳捧着个手机漫不经心地回话。

“我想去杭州。就算考不上浙大,我也要在西湖边上学。”

“呜啊,你们都跑去省外上学,那我一个人在这都找不到人玩啦~”

“游戏社的弟弟妹妹不是更可爱吗?”我们哄笑着问老尤。

“他们现在这几届的素质不行带不动啊……”

“没事尤老师我这不还在这里吗?”辛丽笑着问道。

“你们这些臭弟弟一届一届地换慢慢就没意思了啊~”

……

老尤是我之前所在游戏社的指导老师,高一的时候指导我们做的一个游戏在省里的比赛中拿了奖。而辛丽,则是游戏社的新任社长。

今天学校举行了一次集体成人礼,成人礼过后,我们都想用更像成年人的方式庆祝成人礼。

街边的烧烤摊仍然很亲切,一样的小品牌啤酒,一样的老板,一样的学生八折,可惜再过一段时日我就见不到了。心至此处,难免有些心酸,便大口吃了些烤肉。

阿阳最终还是抵不过劝酒,喝了个不省人事。老尤酒力不胜,唐宇辰更是现场直播了几次了。辛丽是不沾酒的。我喝的少,游隼酒量很好。我们把老尤他们倒腾回家去。

“搬尸”的工作结束,我和游隼坐在最后一班地铁上。他有些微醉,神志虽然清醒,但口无遮拦,身体大字展开。我们天马行空地聊着,像我们刚刚见面时一样。

离游隼下车还有一站。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在校园霸凌闻翰啊?”我问道,尽量笑着。

听到这句话,游隼渐渐不晃了,四肢向躯干围拢;眼神强行摆脱酒精带来的虚视,恢复了原有的不可动摇的坚定。他佝偻着身子坐着:“我和你做了三年兄弟,现在我把心里想了很久而且我最喜欢的一个答案告诉你:初中时你是孤独的骑士,高中时他还是恶龙。”

“你现在屠龙了,这是你的胜利。你忘了他当时是要把我们作弄毁了吗?”他忽然回过头,望着我的眼睛。

恰好到站,游隼起身走了,没有作别。

4

那天晚上下自习,在回家的路上,童岚追上我,问我今天物理抽测的压轴题。我不太讲得清楚,她又急于求得最优解,没办法,我只好翻出我的错题本。好巧不巧,正好今天我没有把它带在书包里——放学校里了。我不想让她失望,便回校去取。

学校的一系列管理规定中有一条,便是晚自习出校之后不得返校。我现在仍然觉得这条规定很是脑瘫,没有道理。我这么想着,兜兜转转步入地下停车场,找到教学楼的入口。每当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对这样的纰漏的存在,就难免带着微笑摇摇头。

我走到教室门口,里面还亮着灯。这么晚了,还会有人在。我推开门,发现闻翰还坐在里面。

平日里闻翰走得最早,上课时闻翰睡得最香。这几日却是反着了。我开门他并未发觉,便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旁边,发现他正把头深深地埋在今天的抽测卷里,苦恼而执着地死磕一道题目。

“你怎么还没走?”我问道,声音平缓,没有情感。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我,扭捏而局促地笑了笑:“啊……我今天这题没有弄懂。”他指了指试卷上的压轴题。

“荒废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努力了吗?”我暗想。我回到我的书桌边找我的本子。错题本到手,本来可以撤了,但我看着闻翰埋头在那张卷子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又想到了这句诗。为什么我会想到它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本摊开的错题本出现在了闻翰眼前,他看到本子上写着了他思索了半个晚上都没有思路的压轴题解法,然后抬头看了看我。

“快点,我赶时间。”我没看他。

他再一次局促而又腼腆地笑了。没有过多言语,他迅速抄好了思路,一遍仔细工整地抄在了一张精巧的白纸上,一遍潦草而粗略抄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一切完毕,他把本子还给我。”谢谢你。”

我没有回话。眼角映进的人影开始扭曲,淡出,遗留下一个新的影子,穿着初中时的校服我。

“谢谢你。”他口型如此。

陡然回到现实,闻翰走了有一阵子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般的怨。是愿和闻翰只如初见吗?我不知道。我咀嚼着这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如初见。

若初见。

初见……

童岚。她还等着我。

我小跑着离开教室,跑到街上。童岚还在那里等着我,我庆幸这不是下雨或者大风天。

“啊抱歉,遇上了些事。”

“是怎么了吗?我看着闻翰刚刚走……”

“没啥的,被保安追了而已。”

“以后不要做那些危险的的事啊。”

“没啥的。你看,本子我拿回来了。”

…………

5

闻翰忽然开始学习了。势头很猛,原因不明。我坐在他旁边,他身下堆成小山的红牛空瓶和咖啡罐子让我内心的感受甚于震撼和恐惧。他可以一天刷很多套试卷,顺带整理两份知识笔记,一份工整,一份潦草。不睡午觉,不,他可能连睡眠都直接摒弃了。我感觉他的意识是用不计其数的兴奋药物支撑起来的。

我看不见他的眼白了,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他坚持做着他现在做的事情,消磨自己的生命,企图向什么换取什么。

尚熠星毕竟和他是初中同学。一次和尚熠星的午餐期间,我和他聊起闻翰现在的行为。他沉默着。

“闻翰现在是一无所有的。他现在在识图找回他以前拥有的东西,比如与你的友情,依偎在身边的童岚。”

我没有回话。

“你一定可以理解他的孤独吧。没有人陪在身边,没有人应和你的话,时不时要承受非议。”

“我的确理解。但,闻翰和我不一样,他自己作弄成这个样子的。”

尚熠星盯着我:“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你变得无情多了。你会因为你自己的喜好去报复别人。当你有了一个团体之后,你冥冥得到了一些支持,一些力量,这让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可以被理解的。”

我没有回应。

“当然可能是你在借闻翰报复你的过去吧。”

“快上课了。”我站起身来走了。尚熠星没有追上来。

放学的时候我在路上和童岚讲题,无意中我看到她书包里有一份工整的知识笔记。我抽出那几页闻翰整理的纸,上面的题目童岚都问过我,每一页的末尾,都留下了一句缠绵诗。

“这上面整理的比我讲的好得多啊……”我絮絮着,“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看不懂。你讲的我听的明白。”她说的很简短,“这些笔记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桌上的,放了好一段日子了。”她忽然偏过头去,小声说:“这三年我一直在问你啊……”

她耳朵有些发红。

我没有看她,继续说着我想说的:“这是闻翰整理的。”

童岚转正身子看着我,眼里满是错愕与惊讶,携带了些许的愤怒。她伸手从我手里抢过那些纸,撕扯,挥洒,散落一地,张大了嘴想喊些什么,结果只是流下两行眼泪。

沉默,夹杂着时断时续的抽泣。我抚了抚她的背,像很久以前那样,低声呢喃。我搀扶她,走到我们以往作别的路口。

6

“她之后就没有要过我的资料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次物理课下课后,闻翰笑着对我说,顶着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我写着我的数学卷子。在童岚知道那些复习资料的来历之后,回家之后就一把一把扯碎了剩下的纸张。在闻翰前手在她桌上放好复习资料,童岚后手给他撕扯殆尽。我感觉他来到我这是属实走投无路,亦或者,有些冤家路窄。他笑着讲他内心其实对童岚仍然抱有一份赤诚,虽然知道童岚可能不会多看他一眼,但他仍然尽他的绵薄之力对她进行若隐若现的搀扶,并执意要与她上同一所大学……他的笑里有三分苦涩,五分谄媚,余下两分是混沌。“所以你想干什么?”我问他。

“唔,我看她经常找你问题。你能不能用我的资料给她讲……你可以省事些。”他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我尽力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夺爱的愤怒,可惜,没有。我眼睛又恍惚着看到了初中时的我了。完蛋,这是什么可怕的怪圈。难道和闻翰和好,就可以和我过去的一切和平共处吗?

“似乎是这样的。”那个初中的我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嘛。”

“好,可以。”我对他说道。初中的我微笑着弥散在空气里,留下一脸感激的闻翰。他小心翼翼地用双臂围拢我,我没有多的动作。这个围拢变作了一个拥抱。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阿阳他们都在看着我。我闷着一口气——闻翰身上烟味太重了。等他松开,我在手里晃了晃从他衣兜里掏出的烟盒。“少抽。熬的这么猛,你还要命吗?”

他仓促地笑了,瘆人的温暖。我把闷在肺里的气吐出,畅快了不少。

也许吧。我祈祷,这般相见,是如初见般纯真无假。

7

放学的时候,辛丽在校门口等我。

“高二晚自习放的比高三早得多,你怎么还没走?”我问她。

“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什么啊,很着急吗?”我盘算着时间,因为童岚很快就要到了。

“你对闻翰,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唐宇辰他们托我来跟你聊聊。他们说你最近的行为很反常。说你和闻翰关系变得相当不错。”辛丽说,“闻翰的事情你从高一就开始着手了,怎么最近你的态度变化那么大?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到底在干什么?

说句实话,我也不清楚。很久以前我以为我可以通过打到我不喜欢的人来和过去的软弱的我和解,但现在我发现那个被我打倒的人似乎就是我小时候的缩影。或许我祈祷的,这是一次再度认识,再度初见。人生充斥初见的欣喜啊。

这些话我想说,但也只是无奈地啊啊两声。我觉得辛丽是不会明白我在想什么。

辛丽看我沉默着。她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背:“学长喜欢童岚学姐吧?”

我没有回答。

“闻翰现在也很喜欢她,不是吗?他还让你用他的资料给她讲题——明目张胆的挖你的墙角。”

我仍然沉默着。

“你就不怕哪天,闻翰把她抢走吗?”

“他做不到的。童岚不喜欢他。”

“要是他背着你搞事呢?”

“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又没有人望,没人会帮他搞事。”

“好吧。”辛丽说道,“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我看见的。那几天我回家,我看见闻翰经常在一个小区门口驻留,我留心观察了几天,发现他在等一个人。”

“什么啊我没听懂。”

“他在等童岚学姐。”

“……他们有接触吗?”

“你可以自己抽时间去观察一下。你不是知道童岚学姐住在哪里吗?”

“……当真吗?”

“我怎么会骗你。”辛丽说完就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童岚在朝我走来。听着童岚喊我的声音,心里只是响动一个名字:

闻翰?

闻翰……

闻翰。

闻翰!

8

距离高考只有40多天了,但我还是抽出一天时间,放学便迅速离校,蹲守在童岚所居住的小区对面。闻翰来的时间比我晚一些,而且,他看见我了。他犹豫了一下,带着扭捏的笑靠近我。这个笑里没有半分窘迫。我没有看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

“啊……”他低下头去,带着点羞涩。“我在等一个人。”

“童岚吗?”

他点了点头。

我忽然胃痛不止,于是我闭上眼,狠狠地咬着牙,揣在裤兜里的手攥得殷实如铁。

闻翰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自顾自说道:“其实这么久,我发现啊,我还是忘不了她。”

“我好后悔高一时对她那么粗暴。我当时,实在是太蠢了。”

“我想她。想她头发的味道。想她的笑声。想她的……嗨,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他声音痴痴的,像在谈论自己家的蓝宝石。但瞬间,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气力,“但我……把她丢掉了啊。”听着他的话,我在眼皮笼罩的黑暗中,跌来撞去,没有视觉,耳内轰鸣骤起,头皮之下仅剩了血液野蛮流淌带来的鼓胀之感。知觉逐渐从我的躯体脱离出来,我失去躯干的意识随天空飘动……

一股兰花的香气拯救了我。我跌回我的身体,勒止脱缰的血液,甩脱轰鸣,努力站稳,撞碎了黑暗。

“童岚回来了,你看。”

“对,没错……”我呢喃着。

她回来了。是的。她浑然不觉街对面有两个少年正在注视她,一个也许眼里只有欣喜,另一个却在自己的瞳孔里搅动出一个无底漩涡。我看不见人了,只有抽象的影子——兰花,以及我身边无常变化的影。

闻翰的身形快速变化着,我心又软了。要有初见的心境吗?人生若只如初见吗?不可能了,我,已经和他不是初见了。我要直面他的时候少一点奇怪的感情,比如,愧疚;比如,惶惑……我知道初中的我是他的一个影子,我尽力不去看它。不,我要重新捏一个形状,一个新的影子——

——恶狼,在与我抢食。

我已经不管闻翰到底是什么了。他到底对爱情懵懂的少年,还是渴求肉体的恶狼:装出一副可怜样子,随时准备翻身咬死我,夺走我的事物?

无所谓了。他就是恶狼,从不是少年。如果不行动,他迟早有一天会让我一无所有;甚至在一天放学之后蹲守在小区口,甚至单元楼之下,做我不想看到的事。

他是恶狼,高一时就是了。

我和他的初见,在高一时就结束了。

9

某个课间,距离高考不到十天。

“在这里你要构造一个新的圆,因为以前的辅助线用起来太复杂了……好,完事。”我指着卷子上的坐标系说,童岚也在认真听。言过其实,若不是因为童岚要问我题,我都放弃了好好学习的想法了。我如今还敢于冲刺一个,很大程度都拜童岚所赐。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计划开始。

“你让你家长来接你吧,接到高考结束。”我突然说。

“啊……不用啊,我晚上还要问你题目呢。”

“我可以白天跟你讲。晚上你家长来接你你可以轻松些,多休息一会儿。”

“我觉得没有必要。你为什么要这么建议我?”

没办法了。

“啪嗒”。我手里捧着的习题册落到了她的桌子上。闻翰的笔记散落出来。

我故意的,而且,这属实是下下之策。她要是少些犹疑,直接接受我的建议该多好啊。

我嗅到她身上的气息:错愕,惊讶,愤怒。

她伸手拿起那些纸,包括我的习题册。

撕扯,碾碎,砸在我的脸上。

她张大了嘴冲我喊:

“为什么要拿这些来糊弄我!

我说你讲的我听得懂!

你知道我不想看到和他有关的东西!”

她嚎啕着,流泪。那一刻,她仿佛就只是一张咆哮的嘴,一双流泪的眼睛,一个浸没在回忆梦靥里的动物。她伏倒在桌上哭泣,却又发出了不是哭泣的声音。我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默默注视。她讲的每一句话猛掷在我的心弦上,心弦铮裂。我强迫自己爆发出一阵嗤笑,坐回座位,哼我最喜欢的调子。

我能感受到很多人的注视。闻翰脸色煞白。

生物课。上课铃响,老师进来,讲题。闻翰忽然猛烈咳嗽,最后扑通倒在了过道里,干呕不止。桌上的纸上溅了不少他咳出的血。

透支生命,一周只睡十小时,现在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稻草便可以压垮他。这个不假,“稻草”的效果很出众,超乎我的想象。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别人把闻翰抬走,拨打了。

那天晚上,那个熟悉的街角,童岚被她的父亲接走了。

10

毕业,拍完毕业照,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喝咖啡,对面坐着童岚。

“你要和我聊些什么?”童岚问我。她还有点生我的气。我猜,只要我说出她想听的那几句话,我们就会像以前一样,甚至关系更深,羁绊更加紧密……

可惜。

“我想和你聊聊闻翰的事……”

她愣了一下。

“……我担心他会抢走你,或者担心他会伤害你,所以我那天做了很过分的事。总会有更好的办法,但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想不到……”

她掏出了手机开始刷视频。

咖啡店的工作人员忽然慌乱起来,他们很多人开始往后门赶。

“……我最后才发现,他似乎,就是我初中时的缩影。这个可能对你很抽象,但冥冥之中,我总以为,伤害他的同时,我在伤害我自己……”

童岚时不时哼哼哈哈回应两句。

我听着外面的动静,讲出了我腹稿的最后一句:“我盘算了一些事。年级上总有人想找找闻翰的麻烦。闻翰以为你会去隔壁的巷子见他。现在,他们应该动手了吧。”

她最终没有等到她想听的话。

末了,她在走时,问我:“你约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是的,是的。我喃喃自语道。

她走了,她点的咖啡一点都没动过。

韩远著

游北玄删改

原作品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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